茶人的侘寂之道:从内在之趣到外在之相
>>>>作者:一宁
上一篇介绍了茶道的流传法脉,这一篇本应该进入茶道的内在情趣与外在美学的讨论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忽然不想多写了。
这种感觉,既非“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颢题诗在上头”的惆怅,亦非“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”的失落,乃是太长时间身处“道不得、说不明”的疫情阴翳之下,很难再有做那美好题目的心情了。
但是文章还是要写的,即便是勉强为之。退后一步,就算假借“生活美学”的文字来装扮这溷厕世间罢。
本文还会简单涉及关于茶道大师千利休的讨论,但千利休的功过乃是大题目,请关注无厌斋公众账号之后的文章“千利休批判”。
通过前面几篇文章的绍介(详见文章底部的相关阅读),我们已经明了,不单茶道起源于“佛之行迹”,连茶道的“侘寂”也与佛法的“幽玄”关系甚深,那么,追求简单侘寂的茶道,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满足生活中的艺术趣味呢?
俳圣松尾芭蕉曾如此感叹道:
论贤愚之质,我远不及白居易、杜甫,他们任何一人都住在幻想的世界。
于是芭蕉写下了这样的俳句——
乾坤之变,为风雅之种,飞花落叶,观之听之,是无止境。
在茶人那里,花鸟与风月,都是生命体,他们同样具有着精神世界。器物的缺陷、沧桑感、不完美,为何会令人着迷,那是因为在茶人的看来,这些(缺陷、沧桑感、不完美)根底上是对生命流逝的一种观照。
清朝宫廷画家郎世宁曾如此品评夏商周时期的青铜器:青铜器还是要有些锈才好。
江户时期著名茶人松平不昧亦持同样的意见:茶具即使生锈也有其精彩之处……茶之侘寂,就是用不完美的道具来享饮茶的乐趣。
日本学人如此训诂“侘”字:是身处不自由处而不生不自由之念,有不足而不起不足之想,有不如意而不抱不如意之感。故知侘者,不生悭贪,不生毁禁,不生嗔恚,不生懈怠,不生动乱,不生愚痴。而侘寂的“寂”字,日语的语源则是生锈、古老的意思。
世间万物随着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变化,其内在的生命和丰富性会逐渐衰退、凋零,而那些领悟了侘寂之道的茶人,并不认为这是对“美的破坏”,相反,他们更是以此为契机,直指人心见性成佛,从中提炼出美的真谛。
“有垢有污有拙,朦胧内在的况味令人怀念”,日本的茶人也会去欣赏岩石上的古柏,带有锈的青铜器。也同样是这一批茶人,会认为茶碗的优劣不在于外形,而在于手感。
但是究而竟之,茶道并非一种纯粹的艺术,茶汤之中,除了美与趣味之外,还包含了道德、修养、阶层等社会属性。日本民艺学的开创者柳宗悦就十分反感世人企图将他与千利休并列,柳认为千利休迎合权势为丰成秀吉营造黄金茶室,乃是对茶道精神的背叛。
确实,从茶的侘寂之道而言,日本古代诸侯大名那样的豪奢茶宴无疑是应该受到排斥的,但若是站在生活艺术的角度来看,豪奢的茶道也有我们不能否定的一面。丰太阁供养了千利休等优秀的茶头,茶头通过他们的艺术鉴赏力,提升了工匠们的艺术造诣,我们后世才能看到诸般美妙的漆器、大和绘、陶瓷、金银器……等等风物。
为了缓颊世人对奢华茶宴的批评,桃山时代临济宗大德寺的青岩宗渭禅师曾如此解释——
伺茶水者,大名有适合大名的做法,侘道人有适合侘道人的做法,何须谤言?
芭蕉同样以俳句为例,批评那些过了限度的侘寂:俳句以寂为妙,过寂则如骸骨。
而继承战国时代精神,拥有豪迈气魄(桃山文化)的千利休,不同于写出恬淡俳句“菊花飘香,奈良古佛”的松尾芭蕉,利休在茶道上看到了侘的不同,在其后期的茶道美学上,意图一目了然,不但给丰太阁营造黄金茶室,他还有一个著名的庭院洒扫的故事——利休有天反复不停的让他的儿子打扫庭院,地上明明已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灰尘了,利休还是不能满意,最后他走到枫叶树下,摇落了一地黄叶……个人认为这种刻意的,幼稚的趣味,其实是一种比较下乘的茶道。故而日本茶人的侘寂之道到了利休此辈也就泯然众人矣。
也难怪后期茶人如此感慨——
有人称茶事要参禅才得其妙,虽说世代先达皆入禅门,然利休之后,未闻得妙者。
我们也不用奇怪,为何柳宗悦先生会一直批评因千利休开始的茶道家元制度,认为其僵硬的、亦步亦趋的茶道规矩,让茶道美学失去了继续发展的可能性。
末了,我试举一例来说明我眼中侘寂之高下——
古代日本喜欢并举两首俳句,来品评诗意的高低,
猿猴声音枯,露白齿映在峰间皓月
其角
盐鲷龇白龈,清冷鱼铺上
芭蕉
有诗家对这两首俳句做出如此的品评:
其角以白齿寻诗问歌,以峰间皓月写寂寞身姿意固然令人惊奇;然而芭蕉即便写儿童都会写的鱼铺,还写出悠游自在,夏炉冬扇一般的“寂”,难怪会成为建立自己道统的宗师。
茶道的侘寂学问,在芭蕉的无邪天然,而不在其角的刻意摆弄。而通观千利休一生关于茶道的言行举止,其无疑只能达到其角的高度,而不能并行与芭蕉的贤圣。丰太阁因千利休的僭越而杀之弃之,有其王权不可忤逆的考虑,或许也有对千利休的茶道美学不能一以贯之的厌烦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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